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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回把“假性發/情”這四個字原原本本的地說出來。 (16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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起來了一樣。

明明被冷風刮卷著,可身上卻湧起了一陣燥熱。

是獸類被挑釁後產生的殺心。

她的眼眶頓時紅了,手指因承載不住的戾氣而微微顫抖著,原本算得上平靜的心亂成了一團漿糊。

小實先是哆嗦了一下,然後喉嚨裏發出低低的吼叫聲。

她腰背彎著,像是要變作獸形了一樣,眼睛狂轉著,已經在崩潰的邊緣。

那清冽的酒香擴散開來,和另一股信息素混合在一塊,隨著風朝四周擴散開來。

越知水本來想把小實打暈,可沒想到,她看見了小實眼裏的清明!

她還保持著理智!

小實的瞳仁在顫動著,單薄的唇被死死地咬著,像是在對抗身體的變化一般,在使勁地直起腰。

在打直腰背的時候,骨頭嘎吱作響。

她原本兇戾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茫然。

檀羨怔住了,聽見小實小聲地喊:“疼。”

“別試了。”她啞聲說。

小實眼眶頓時濕潤了,求救一般,“疼,餓……”

“別硬撐了。”檀羨往旁邊退了幾步,想讓風沖淡她周身的信息素。

“痛,難受。”小實雙眼通紅,瘦弱的脊背在劇烈的顫抖著,像是痙攣一般。

越知水怔住了,卻不敢伸手,就怕接觸的那一刻,小實會徹底失控。

小實那雙澄澈的眼裏流下了一滴眼淚,從幹燥的臉上滑了下來,流下了一道水漬。

可是那水痕一瞬就被吹幹了。

她明明那麽茫然不知所措,可神情依舊是淡淡的。

這還是越知水第一次看見這小孩流眼淚,頭陡然被揪起。

“痛,難受”小實用稚嫩的聲音重覆著,“痛,難受。

在重覆了兩遍之後,她拼命打直的背忽然往下一塌,像是支撐不住了,然後沒頭沒腦地說了一聲:“晚安。”

可她的雙眼仍在瞪著,身上隱隱出現了獸類的特征,臉側長出了細碎的絨毛,就連眼珠子的顏色也變了。

她要異變了!

越知水瞳仁一縮,情急之下擡手把她打暈了。

檀羨這才想起要呼吸一下,她急促地吸了一口氣,指尖抖了一下,差點把自己憋死過去。

越知水小心翼翼地把小實放在了地上,順手摸了摸她的臉,在覺察那異變出來的細白絨毛褪回去後,才放下了心。

檀羨仰起頭,臉色蒼白如紙,卻又精致得像是沒有上色的瓷偶一樣。

越知水站起身,往旁移動了幾步,將她和小實之間的距離拉遠了。

她緩緩翹起了丁點嘴角,“小實大概以為說晚安就不會覺得餓和痛了。”

檀羨想了想,這可不就是她教的嗎。

越知水朝檀羨看了過去,只見檀羨雙眼緊盯著樓下的異化人,身微微往前傾著。

換作是獸形,那就完全是一個準備進攻的姿勢。

檀羨很清楚她身體的變化,也知道自己在幹什麽。

這忽然失控的信息素不是因為發/情期紊亂,而是底下這越來越多的異化人!

第二形態所帶來的本能,在無形之中根植在她的骨子裏,這生存的威脅令她本能地想要反抗。

檀羨猛地回頭,“看看地圖,這附近靠近什麽區。”

越知水擡起手,腕骨上戴著原本屬於檀羨的手環。

地圖投映在半空之中,那藍色的光束在黑暗的高空中仿若銀河。

很快,檀羨就清楚異化人為什麽會越來越多了。

這縣城的邊上可是好幾個大都市,能不多麽。

她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那想要一躍而下的心,只見周邊高樓的玻璃幕墻已經攀上了數只異化人。

直升機上的機槍忽然停止了掃射,機艙裏的人眼睜睜看著還在底下的同伴被生吞活剝。

那停在頂層上的直升機又升了起來,嗡鳴聲震天撼地。

檀羨盯著那漸漸靠近的直升機,明白了他們的用意。

他們放棄同伴了,放棄了世界上為數不多的覺醒者同伴。

越知水眸光驟沈,把被她放倒在地上的小實又抱了起來。

檀羨冷聲說:“他們給小實註射的藥劑到底有多厲害,這樣也要毀屍滅跡?”

越知水搖頭,“先走。”

檀羨轉身就要跑。

“等等。”越知水忽然喊道。

“怎麽了。”檀羨轉身,疑惑地問道。

越知水把自己手腕上的手環剝了下來,拉起了對方的手便套了上去。

檀羨眼珠略微一跳,猛地按住了越知水的手背,啞著聲說:“你想幹什麽。”

“沒什麽,戴好了。”越知水冷聲說,“行了。”

“你真是……”檀羨欲言又止。

“陳臨也許找不到這裏了。”越知水眼簾微擡,“能撐一時是一時。”

檀羨微微瞇起眼,只見越知水一張稠麗的臉因蒼白的臉色和冷漠的神情,變得像索命的無常。

而她眼下的那顆極小的紅痣,更是艷得過分。

檀羨的心猛地一震。

是啊,陳臨也許不能及時趕到了,所以她們也沒有太多的時間了。

她更是覺得,得趁著命還在的時候做點什麽。

做點就算死了也不會抱憾的事情。

越知水的背微微弓著,正往左右看著,試圖找出一條逃命的路線。

眼看著直升機就要飛到頭頂了,強光從上空打了下來,登時照亮了那攀在玻璃幕墻上的異化人,還有頂樓上站著的兩人。

檀羨看見越知水咬著牙彎腰,搶在她前面打橫抱起了被打暈的小實。

為了讓她不應激,已經沒有別的好使的方法。

兩人驟然躍了出去,子彈聲落在她們剛才落腳的地方。

檀羨回頭看了一眼,以她們的速度,再怎麽跑也跑不過直升機,她揚聲喊道:“越知水!”

越知水頓時回頭,還差三步就要到樓頂的邊緣。

檀羨立刻往下一指,紮緊的頭發在跑動時又略微松開了一些,已經長至腰下的頭發像是潑灑的墨汁一般,在風中起伏著。

她咬著唇,沒有往遠處的高樓跳,而是彎腰單手攀住了頂層邊沿,縱身往下一躍。

越知水心一緊,隨後聽見玻璃碎裂的聲音。

她心裏有了底,這才吃力地攀住了邊沿,雙腿往幕墻那一側猛地一甩,被蹬裂的玻璃嘩啦一聲碎了滿地。

她落進了樓裏,只見檀羨把小實放在了桌上,轉身就去撕被風吹起的窗簾。

“你想幹什麽?”越知水警惕地朝外看著,仔細聽著那螺旋槳的聲音。

“背過小孩嗎。”檀羨五指上的指甲驟然一長,尖銳得像是貓的鉤爪一樣,頓時就將那質量還挺好的窗簾給撕裂了。

那倒鉤般的指甲一收,一雙手又變得漂漂亮亮的,指甲修剪成了個好看的半圓。

“沒有。”越知水楞了一下,雖然滿心不解,可在觀察到檀羨把窗簾疊成了三角的動作後,頓時明白了——

檀羨這是要做個小孩背帶。

她欲言又止,也不知道檀羨這是從哪學來的,等到檀羨看過來的時候,她才訥訥問道:“哪學的?”

檀羨回頭瞪她,“沒學,就見過一次。”

越知水“哦”了一聲,覆雜的神情從臉上隱去,這才說:“要幫忙嗎。”

檀羨點點頭,“你把她放到我背上。”

她停頓了一下,又說:“雖然我不知道,這小孩長這麽大了,還能不能這樣系著。”

越知水心裏樂了,莫名有種闔家美滿的感覺,只是窗外的機槍和螺旋槳的聲音太過多餘了。

檀羨用破布窗簾把小實系在了背上,她微微彎著腰,顛了一下,小實睡得還挺熟,這麽顛一下也沒醒過來。

“行嗎。”越知水皺眉。

檀羨點點頭,扶著被踹碎的玻璃窗,朝下望了一下,只見底下數只異化人正循著她們的信息素往上攀爬著。

頭頂上螺旋槳的聲音震得耳膜發疼,聽著像是就在她們所在樓房的正上方。

樓下四通八達的街道上,異化人擁擠著。

異化人不全是朝她們聚集過來,有半數朝其他傳來信息素氣味的方向分散了出去。

密密麻麻的,在頂層往下看時,像是看到了蟻穴一般。

哀嚎怒嚷聲此起彼伏,仿若人間煉獄。

就差一把火,就真的是煉獄了,檀羨心想。

得走了,她轉而又想。

螺旋槳的聲音恰恰就在這幢樓的上邊,極有可能,M國的人已經校正了定位。

這樣一來,他們只需要從直升機上下來,就能很快將她們抓住。

果然,她又往下看了一眼,只見兩個M國的人破開重圍,跑進了她們所在的大樓!

“有兩個人進樓了!”檀羨皺眉說。

“不能走樓梯了。”越知水淡聲道。

嘶啦一聲。

越知水將剩下的半幅窗簾撕了下來,轉身又去扯落了長桌上的桌布。

餐具嘩啦一聲杯掀翻在地,全都碎得不成樣子了。

她把窗簾和桌布系在了一塊,扯緊之後,轉頭又張望了一眼,快步走到另一側的窗邊,將趴在窗上的異化人猛地踹了下去。

檀羨連忙回頭,只見越知水撕下窗簾又匆匆走來,和先前系好的接在了一起。

“一會你先下去,底下很危險,註意繞開這幾條路。”越知水垂著眼,把布條的一端系在了檀羨的腰上。

她快速打了個結,捏著檀羨的手腕,就那細瘦的腕子擡了起來,又熟練地在手環上碰了兩下。

湛藍的地圖頓時展現在眼前,簡單的線條將道路的走向及路兩側的房屋都勾勒了出來。

檀羨側頭看了她一眼,只見那雙眸子裏映著湛藍的光,像是將整片銀河都納入其中了。

她的腕骨被不輕不重地揉了一下,像是蝴蝶在流連花叢。

然而捏她腕骨的人卻神色自若,眼裏不見慌張,也沒有露骨的情/欲。

那小心翼翼的模樣,是真的像是在摩挲什麽珍貴的寶物。

越知水擡起另一只手,指尖沿著道路的走向快速滑過,“這、這、這,還有這,全部避開。”

檀羨直直盯著越知水那雙眼,忽然說道:“屍潮真的來了。”

越知水點了一下頭,仍然沒有松開握著她手腕的手,她朝窗下看了一眼,正巧看見了兩只正往上爬的異化人。

“先走,能到幾層先到幾層,觀察好了再決定走裏面還是走外面。”她皺眉說。

檀羨想說什麽,尤其在看見越知水那認真又冰冷的神情時,更加覺得她得說點什麽。

然而另一側的窗被猛敲了一下,一張扭曲的臉緊緊貼在玻璃上。

檀羨咬住嘴唇,扯了扯系在腰上的布條,在從窗裏躍出去前,定定看著越知水說:“你跟好我,可千萬別走丟,我……”

她深吸了一口氣,“我有話對你說。”

“好。”越知水眸光一軟,微微點了一下頭。

那被踹碎的窗裏,一個人影拽著布條猛地落下。

檀羨背上還有個小姑娘,那窗簾做的背帶勒得她雙肩發疼。

她緊抓著布條,在穩住後,快速往下爬著。

貼著墻面往上攀爬的異化人往她撲了過去,她拉緊了布條踹上了墻面,借力蕩了出去。

異化人撲了個空,從十七層的高度往下墜落,咚的一聲,像是成了一灘爛泥。

檀羨仰頭看了一眼,只見幾個人從直升機上下來,他們佩戴著的都是極其專業的設備,正在緊追而來。

越知水已經在朝她靠近,“快走!”

檀羨又加快了速度,腿和手皆被磨破了皮。

槍聲忽然響起。

檀羨循著槍聲猛地看去,只見一顆子彈旋了過來。

然而子彈沒有擊中她們,卻射中了被拉緊的布條。

子彈從布條上穿了過去,本就脆弱的布條緩緩裂開!

檀羨瞪直了眼,在往下墜的時候,使盡全力異變出貓爪,摳上了墻面。

尖銳的指甲在玻璃幕墻上劃過,那響聲像是異獸在嚷叫般。

指甲卡進了磚縫裏,十指承受著周身的重量。

檀羨的手在顫抖著,連心的十指疼得厲害,那是指甲蓋要被掀起的感覺。

然而距離地面還有十來層那麽高,她撐不住了,踹碎了玻璃摔進了屋裏。

小實掙紮了一下,像是要醒了。

檀羨爬了起來,輕輕地嘶了一聲,把疼痛的指甲攥進了掌心裏。

身後響起落地的聲音,那清冽的酒香傳了過來。

檀羨連頭也不用回就知道是越知水跟上來了,她回頭說道:“撐不住了,走樓道怎麽樣。”

越知水點頭,“如果進樓的只有兩個人的話,可以試試,但也說不準上面會不會有別的人下來。”

檀羨笑了一下,可根本放松不下來。

越知水跟著放松了一下神情,可面色依舊冷得厲害,“富貴險中求,賭一把。”

“越總似乎對這俗語感悟挺深。”檀羨垂下眼,即使是雙手變回了原樣,可指甲依然很疼。

“嗯。”越知水警惕地朝裏面埋了一步,皺眉聽著周圍的聲音。

她聽了一會,招了一下手,示意檀羨跟上。

檀羨跟了上去,反手在小實背上拍了幾下,就跟哄孩子一樣。

小實沒掙紮了,又睡得死死的。

檀羨雙肩酸得厲害,整個人像是被壓得矮了一截。

走進樓道的時候,越知水忽然說:“別叫越總,太生分。”

檀羨“嗯”了一聲,心裏想著,那該叫什麽。

她盯著越知水的後腦勺,發覺越知水的頭發長了之後,她看不見那截細白的脖子了。

再過一段時間,越知水的頭發就和她們頭一回約飯時差不多長了。

一想起之前見面的場景,她就想起越知水那身靛藍的西裝,細瘦的腳踝下那雙紅底細高跟。

多好看,可惜似乎沒機會再見到了。

她眨了一下眼,滿心想要將那句話說出口,可時機不對。

得把命留得更久一點,也好有時間看看越知水的反應。

“換個稱呼有這麽難?也不是沒叫過別的。”越知水平靜道。

她的話音越是冷靜,檀羨的心就跳得有多快。

別的當然叫過,還是換著聲調叫的。

檀羨覺得越知水是在開有顏色的腔,然而對方的臉色卻偏偏沒有半點改變,這讓她覺得……

似乎只有她一個人思想很齷齪。

檀羨眉一皺,心想怎麽可能,越知水的心就算是染成了純白色,本質也是臟的。

“以後沒機會聽……”越知水慢悠悠開口,就像折磨人一樣,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。

被兩個字打斷了。

檀羨叫了一聲“姐姐”。

聲音小得很,說得極其別扭。

越知水又揚了一下嘴角,心裏的陰霾消散了大半。

檀羨擡手捂住了臉,可隱隱覺得不是那麽怕了,就仿佛——

喊出那一聲之後,所有的困難都能迎刃而解一般。

空曠的樓道裏,兩人扶著欄桿狂奔而下。

她們只有兩個選擇,要麽小心翼翼下樓,要麽速戰速決。

很明顯,她們選擇的是第二個選項。

檀羨單手扶著趴在她背上的小實,以極快的速度往下奔跑著。

在下樓的過程中,同樣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。

檀羨猛地回頭,想和越知水對一個眼神,沒想到那人竟沒看她,驟然變成了白虎。

那道白影從她的身側晃了出去,快若閃電。

槍聲隨即響起。

檀羨跑了出去,利爪劃向了持槍者的喉嚨。

這樣的距離,就算是拿著槍也沒有任何的優勢。

其中一人後仰避開了檀羨的手,卻被白虎咬斷了五指。

另一人拔出刀,想劃斷檀羨那用來背小實的窗簾布,然而沒有得手,刀還被檀羨搶了。

他後退了幾步,猝然擡槍,槍口對準了檀羨的方向。

確切來說,對準的是把下巴搭在了檀羨肩上的小實。

檀羨瞇起眼,猛地甩出了手裏的刀,刀口欻一下刺進了那人的心口。

她轉頭朝白虎看去,終於和越知水對視了一眼。

越知水又變回了人形,冷聲道:“他們確實想要小實,不管是活的還是死的。”

檀羨擡手又拍了兩下小實的背,“小實身上有什麽是他們非要不可的?”

“不清楚。”越知水搖頭。

在跑出大門的那一刻,強光又匯聚到了她們的頭頂。

檀羨擡手遮住了光,隱隱聽見另一個方向傳來了螺旋槳的轟鳴。

她楞了一下,“他們還有增援?”

越知水循著聲音看去,緩緩吐出了一口氣,“不是。”

檀羨瞇起眼,在一束光朝遠處打去之後,她看見了她們的國徽。

陳臨終於來了。

數百個異化人從長街另一頭狂奔而來。

檀羨笑了一下,終於說出了那在她嗓子眼堵了許久的話。

“我們也許只有三分鐘來考慮要往哪跑了。”她說。

“嗯,也許不到三分鐘。”越知水應了一聲。

檀羨撚了一下手指,雙眼忍不住要往下垂,可她本意是想看著越知水的,於是按捺著心裏的別扭,直視著身旁那冷若冰霜的人。

她動了動唇,兩秒後才說:“不到三分鐘了,夠用來告白嗎。”

“用來幹什……”越知水怔了一下。

“告白。”檀羨耳朵紅透了。

“占用你半分鐘,你考慮一下?”她眼睫微顫,說完便緩緩抿起了唇。

越知水看見了檀羨臉上的紅暈,看見了她悄悄把掐著掌心的手背到了身後,看見了她纖長的睫毛下那因緊張而閃躲的眸光。

這還用得著考慮麽。

“行。”越知水應了一聲,“沒時間了,要先接吻嗎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=3=

來了

第 85 章

天上的轟鳴聲如奔雷咆哮, 而沿著長街狂奔而來的異化人又在嘶吼著。

在這些喧嚷聲中,檀羨卻偏偏只聽進了越知水的話。

雙耳似乎只對越知水的聲音敏感了,就連對方說話時那錯亂的氣息也聽得一清二楚。

一呼一吸, 就像心跳一般。

檀羨楞了一瞬,明明是她先提的告白, 可在聽見越知水答應之後, 腦子就跟宕機了一樣。

越知水的眸光就像她的名字, 原本冷淡平靜的眼睛裏似乎亮了些, 眼裏的迫切無處可藏。

迫切得像是一只露出利齒的虎, 兇相畢露地盯著一塊送上門的肉。

那眸光好似一片波浪洶湧的海,掀起的滔天巨浪要將她淹沒在其中。

檀羨看出了越知水的急切, 和那無所遁形的欲念。

屍潮在快速地靠近著, 機槍聲近在耳畔。

一切是那麽危急, 危急到, 似乎只要她一搖頭, 就再也沒有機會了。

檀羨擡起眼,朝越知水直直看了過去,目光緩緩從下往上掃著。

那腰是她握過的,鎖骨是她無意識咬過的,領口上那截脖子也是她不久前才啃了的,那好看的下巴也曾被她用唇摩挲過。

再往上是一張略顯刻薄的唇,高挺的鼻梁,赤紅的小痣,一雙淡漠卻認真的眼。

那原本在她看來尖酸刻薄到無情寡欲的臉, 好看得像是擱在了她心尖上一樣。

越看越喜歡,怎麽會不喜歡。

半分鐘也就三十秒,這三十秒幾乎要被她耗光了。

在時間幾乎耗盡的時候, 她點了一下頭,聲音略小地說:“要的。”

要親的,就當作是在這末日游裏尋到的至寶。

時間不多了,得做些可以埋在心底忘不了的事情才好。

越知水薄唇一提,很輕微地笑了一下,朝檀羨緩緩靠了過去。

檀羨背上趴著的小實又動了動,像是在睡夢中覺察到了危機,喉嚨裏發出低低的唔聲。

越知水動作一頓,一時不知道該不該繼續。

檀羨明白自己的耳朵一定紅透了,下唇一咬,不管不顧地朝越知水傾了過去。

像是花瓣含著露珠一般,她噙住了那看似刻薄卻柔軟無比的唇。

就只是噙住了,用牙略微咬了一下,力道很輕,就算是有什麽旖/旎的想法,那也只是一丁點。

一丁點,少到幾乎填不滿尾指的指甲蓋。

檀羨本來想退回去,可她剛仰開了點兒,越知水的嘴唇便逐了上來。

狠狠咬住了她的嘴唇,叩開了她的咬起的牙關。

她像是被魚堵住了呼吸一樣,緋紅的眼梢登時被打濕了。

這不是她第一次和越知水跌進這唇舌之欲裏,卻是第一次被這麽兇狠地對待著。

越知水把她的嘴唇咬破了,真就跟餓極的虎一樣,在吮她唇上的血。

那血裏,有她信息素的味道。

半分鐘早就過去了,而遠處狂奔而來的異化人距她們又近了一大截。

檀羨的眸光近乎渙散,後背上墜著個小姑娘,本就累得很,被這麽一折騰,得抓著越知水的手臂才能站穩。

她嘴唇上的力道忽然一松,越知水頭又低了點兒,轉而在她的下巴上親了一下。

越知水站直了身,呼吸也淩亂了些許,蒼白的潮紅一片。

檀羨別開眼,擡手碰了一下自己的嘴唇,有點疼,似乎還腫了。

雖然難受,可她一想到異變後驚人的愈合能力,一時竟有點可惜。

如果這傷口能停留久一點就好了,就算是慘死在異化人的手裏,也能留下點表白過的痕跡,她心想。

痕跡?

她微微歪著頭,朝越知水勾了勾手指。

越知水疑惑地靠近,冷不防被勾住了脖子。

檀羨那被咬得發紅的唇微微張著,細長的五指扶上了越知水的側頸。

越知水楞了一下,可在檀羨把下巴撘她的肩上時,她頓時明白了對方的意圖。

檀羨還沒來得及咬上越知水的後頸,就被拽得歪了一下身。

越知水按住小實那礙事的腦袋,一口咬上了檀羨的後頸,將信息素註入了那處在後頸中的腺體。

檀羨咬緊了玉白的牙,可在那清冽的酒香侵入她的腺體時,她不由得顫了一下。

那酒香鉆進了她的腺體,順著她的血液流淌開來。

剎那間,她渾身像是被占據了一般,那搗得她心潮激蕩的酒香要將她填滿了。

緊繃的肩頸松懈了下來,就連十指也軟得快沒力氣了。

可偏偏越知水在把信息素註入之後沒有立刻松開牙,反而像是要加深她後頸的咬痕一樣,又研磨了幾下。

檀羨近乎失神,唇一張一合著,“夠了。”

越知水這才松開了牙,擡手摩挲了一下那留著她咬痕的頸子。

被那麽不輕不重地揉著,檀羨輕唔了一聲,紅著臉猛地回頭。

“下次換你來。”越知水聲音裏帶著絲若有若無的笑意。

檀羨本想說“好”,可她卻不敢輕易答應。

她……不知道還能不能有下一次。

異化人離她們已經只有六個商鋪那麽遠了。

“陳臨來了,再撐一會,一會就好。”越知水神情一凜,仰頭看向那印著Z國國徽的直升機。

趴在檀羨後背上的小實又動了動,一雙柔軟的手攀上了檀羨的肩頭。

小實昏了許久,剛睜開眼還有點迷茫,在望見遠處狂奔而來的異化人時,瞳仁驟然緊縮,那甜膩的信息素頓時擴散開來。

剛醒過來的小姑娘就像是個脆弱的小獸一樣,在意識到危險靠近的那一瞬,頓時繃緊了神經。

檀羨僵住了,雖然小實的信息素對她的影響不大,但這甜膩的信息素終究是對所有覺醒者都適配的。

更別提,小實就趴在她的背上,那弱弱的呼吸有一下沒一下地落在她的後頸上。

她原本就被越知水勾得淩亂的呼吸越發急促起來,在這寒涼的夜裏,周身熱到覆上了一層薄汗。

“跑!”越知水冷聲喊道。

檀羨拔腿就跑,後背上的小孩掙紮個不停。

越知水跟在她的後面,邊跑邊異變出利爪,小心地劃破了那系在小實身上的布料。

背帶一斷,趴在檀羨背上的小實頓時往下跌,被越知水接了個正著。

小實又被嚇了一回,赤紅的雙目驟然恢覆如常。

檀羨的後背頓時一輕,她心一沈,下意識回頭,只見小實正楞楞地縮在越知水的懷裏。

小實看了看正回頭的檀羨,又擡頭瞄了一眼抱著她的越知水,歪著頭說:“嘴巴,紅色的。”

檀羨本來還緊張著,聽到這話頓時來了脾氣,這臉皮薄到快繃不住了,故意皺著眉裝出一副嚇小孩的樣子,“閉嘴。”

說話時,連牙縫都透著寒意。

小實醒來就被嚇了兩回,在看見檀羨瞪眼的時候,已經沒什麽好怕的了,反而還不加掩飾地打量起檀羨來。

檀羨瞪了她一眼就回過頭,邁大了步子往前跑著。

小實被越知水抱著,就連說話的聲音也連帶著一顫一顫的,“脖子,紅色的。”

檀羨差點被自己絆到,很想回頭教育一下這沒眼力見的小孩——

世界多姿多彩,生活不只有紅色!

她反手摸了一下脖子,雖然不知道後頸究竟有多紅,但很顯然,越知水咬她的時候,嘴下根本沒留情。

高空中,那印著Z國國徽的直升機裏傳出了機槍聲。

打開的艙門裏,兩側各有一名身著勁裝的士兵在操縱著艙門機槍。

檀羨時不時擡頭望一眼,忽然被強光晃到了。

那光束不是從Z國的直升機上照射下來的,而是仍舊來自敵軍之手。

檀羨擡手掩住了眼,在黑暗中,看見數枚子彈飛速旋來。

沒想到M國的人竟沒有轉移火力,依然將槍口對準了她們!

她冷笑了一聲,確定了小實在M國人眼中的價值。

看來小實的身上,真的有什麽東西是他們非要不可的。

越知水也在擡頭望著滿空如繁星般的直升機,只見那印著本國國徽的直升機幾乎都在朝敵人開火,而只有一架直升機停留在高樓上空。

從那架直升機裏照射出來的燈光是閃爍著的,像是信號燈一般。

越知水收回目光,將小實又抱緊了一些,在邁出幾步後,詫異地又仰頭看了一眼。

那架直升機依舊沒有開出去,而閃爍的燈光也沒有停歇。

“去那邊,看見西北方向上空的直升機了嗎!”越知水揚聲對跑在前面的檀羨說。

檀羨朝她所說的方向看了過去,果然看見了一架直升機。

那閃爍的燈光像是在告訴她們——

往這個方向來。

在密集的彈雨中,兩人帶著個小姑娘急急閃避著。

越知水低頭看向懷裏已經清醒的小實,問道:“能自己跑嗎?”

小實雖然不解,但還是點了一下頭。

越知水猛然朝一旁搖搖欲墜的高樓跑了過去,躲在了布滿裂痕的屋檐底下。

檀羨回頭,只見白虎帶著一只雪貂穿過彈雨如閃電般疾奔而來。

她彎下腰,猝然變作一只貓,在滿地狼藉上躍了過去。

M國的直升機仍跟在她們上空,沒有停下攻勢。

在又一輪槍擊後,落在三人腳邊的子彈明顯少了。

忽然間,雙耳被震得一陣嗡鳴。

檀羨連忙擡頭,只見半空中火光迸濺,那懸在半空的龐然大物轟然爆炸,一些零星的碎片從天上墜了下來。

那架M國的直升機被擊落了。

三只異獸從跑進了樓裏,順著步梯一路往上,使盡全力撞開了天臺的門。

在上了天臺後,檀羨和越知水先後變回了人形。

高懸的直升機上放下了軟梯,軟梯在狂風中劇烈的擺動著。

越知水三兩下便抽出了腰帶,把雪貂固定在身上,這才緊跟著檀羨爬上了軟梯。

在爬進機艙後,檀羨終於松了一口氣,一擡眼便看見了那身著軍裝一絲不茍的陳臨。

越知水站直了身,把雪貂放在了腳邊。她朝陳臨看了過去,“陳將軍。”

陳臨沒有說話,緩緩擡起了握槍的手,槍口指向了越知水腳邊的雪貂。

作者有話要說:=3=

第 86 章

風從機艙外闖了進來, 檀羨差點沒站穩,連忙擡手扶住了艙門。

在陳臨擡手的時候,越知水忽地瞇起了眼, 冷聲道:“陳將軍這是什麽意思。”

陳臨神情冷漠,那眼神就像是看著死物一般, 一瞬不瞬地盯著越知水腳邊的雪貂。

雪貂擡起頭, 獸化的臉上瞧不見丁點生動的表情, 一雙漆黑的眸子靈動地轉著, 像是覺察不到危險。

這機艙本就沒有多大, 陳臨的身後站了兩個抱著機槍的士兵,這兩人也跟著擡起了手裏的機槍, 眼睛直視鏡面。

檀羨警惕地退了半步, 然而她也只能退半步, 再退就要跌出艙門。

艙門立著的機槍有人在操控著, 然而兩側操控機槍的人都沒有回頭, 仍然目不轉睛地盯著底下縱橫交錯的街道。

陳臨沒有說話,像是審視一般,緊緊盯著那好奇得左右張望的雪貂。

他的手指已經扣在了扳機上,如果他想開槍,這樣的距離,小實未必躲得了。

越知水微微側身,想回頭往外看一眼。

沒想到軟梯被收了起來,而直升機開始升高。

沈默了許久的陳臨這才動了動唇,“別想了, 這樣的高度,跳下去是活不了的。”

越知水盯著陳臨,緩緩彎下腰, 在彎腰的時候又拉扯到了後背的傷口。

傷口像是被撕裂一般,然而她沒有吭聲,連眉也沒皺一下。

她把雪貂抱了起來,死死地按在了懷裏。

小實沒掙紮,在後腦勺被按住了之後,也沒法打量四周了。

檀羨扶著大敞的艙門,雖然看不見艙門下的街景,然而那直往她背上招呼的冷風已足夠嚇人。

越是往上,風越是狂,也越是冷。

即使看不到,她也猜得到,如果她再退一步,跌下去就會屍骨無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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